我和我老婆的深圳三代試管艱難之路(五千字)
試管嬰兒很疼,打針無數次。成功的希望只有50%。你確定你要做嗎,你確定還能再經得起折騰?
“做!”
我們結婚五年,我不止一次說過:如果實在生不了,就去抱養一個也行。
可她不同意,她也反駁我:如果女人連孩子都生不下,怎么在親戚面前抬起頭。
第一年結婚的時候,蜜月旅行去的山城重慶,那時候她還不想要孩子,女人從女孩的跨度期,腦海中想的永遠都是稀奇古怪的想法,逛街買衣服啊什么的。
我們大一認識,大四畢業并沒有分手而是領了證,畢業后的那年冬天結婚了。這種四年積攢起的愛情和打罵,絕不是相親能比擬的,其實起初談戀愛時并不覺得能走到一起,好在這四年都堅持下來了。
我媽媽去世的早,爸爸有新家。我對她的依賴和安全感的歸屬,除了愛情和婚姻,還有一點就是她是我全部的家,是我家最值錢的那位。
結婚第一年沒想要孩子,我們在結婚第一年新年到來之際,貸款買了一輛7萬的車,和90平米的二居室房子,雖說車貸和房貸加起來確實很多,日常開銷也緊張,但好歹她是銷售顧問,我又做的策劃設計,算上提成,也算個小康生活。
對孩子,我和妻子看得不是很重,總覺得還年輕,以后慢慢要也行。
結婚第二年時和我和我爸關系有所緩和,或許是父母年紀大了,以前繞著彎的不和兒子來往的心理隨著日漸花白的發,有了對過去的惦念。爸爸那段時間經常來家里,言語間也表露出,想要個孫子的想法。
妻子很識趣,說我們開始造娃吧,大人不能剝奪老人抱孫子的時光呀。
只是我沒想到,這條路,一走就是五年之久。
我和妻子進入備孕期后,雙方都很仔細,我戒煙酒,妻子每天早晨騰出半小時鍛煉身體,等到一切準備就緒,造娃計劃提上日程,卻怎么也懷不上。
妻子著急了,她本身性子急,遇到事心里藏不住,總覺得是自己哪里有問題,最后等不住,我們去醫院做了檢查。
結果妻子查出了子宮縱橫。
子宮縱橫通俗點來講就是宮腔里有個隔膜,把子宮分成了一半。
醫生說,這個需要再抽血確認看是不是先天性發育不良造成的,如果是,就麻煩了。
妻子當場癱坐在醫院走廊上,她沒哭,一直咬著發紫的嘴唇的顫抖。我從背后摸她的脖子,冰冷嚇人。我拽著她出了醫院大門,她就開始哭。
她說她害怕,害怕不能生怎么辦。那晚回去她顯得異常淡定,在我翻身睡去后,坐在床上靠著抱枕,小聲抽泣。
我沒剝奪她哭的權利,她需要發泄,需要冷靜思考不能生絕對不是大問題。
第二天我們去了醫院,抽了空腹胰島素和餐后胰島素,還有激素六項,做了彩超。
下午結果出來,確診為:先天性子宮縱橫。
從哪一秒開始,我和妻子踏上了漫漫求子路。
第一年:北京做子宮縱橫手術
2013年,妻子穿一件單薄短袖,素顏,跟著我踏進了北京城。
因不知事情何時結束,北京朋友帶我們在佟家墳附近租了一間19平米的房子,沒空調,剛好趕上北京雨天,巷子經常積水難行。
妻子那段時間精神狀態很不好,手機的瀏覽器歷史記錄一翻,全是關于子宮縱橫的百科知識。
她很怕,這種怕讓素來膽小的她,有點畏懼和人說話,看到巷子來回竄動的孩子,鼻子一酸,忍著淚水跟在我身后。
妻子是在北京婦產醫院做的手術,當時排號三天,中途趕上就診主任的臨時急診,推后了一星期。
手術前喝了消炎藥,打了三天針。本身是小手術,我和妻子在醫生建議下選了微創手術治療,用宮腔鏡治療,不用開刀。
半小時妻子出來后,醫生說手術很順利,但因為是宮腔手術,不確定是否有并發癥。妻子留院觀察一星期后,確定無什么大礙才出院的。
那時候我總算能看到她展露出的一點鎮定,一直反復問我是不是沒事了,是不是可以懷孕了。
回去后的半年多時間,依舊未懷孕。
妻子這半年中精神緊張,從前視若無睹的造娃成了她心頭大事。我不知她是否過于緊張,以至于在我面前很小心,比方說我們一起刷微博,看到某女為生孩子多痛苦之類的視頻,她一秒鐘都不停頓就翻過去了,她是怕觸碰我心底那塊傷疤吧。
半年還未懷孕,妻子又去省醫院做了檢查。結果檢查出多囊卵巢 ,檢查單上說的很明確,是上次手術造成的并發癥,傷了卵巢,讓卵巢激素混亂。
妻子從子宮縱橫到卵巢多囊這兩個病都經歷過來了,她也沒了之前的緊張和不安,相反能平穩應對。
第二年:抱著中藥罐子的一年
朋友建議去看中醫。
去了幾趟中醫院,抱回來一堆中藥,我去超市買了藥罐子和漏斗,妻子又開始喝中藥調理多囊的一年。
這一年她堅持跳繩喝中藥,聽從醫生一直喝黑豆豆漿。到最后從別處聽來的各種偏方也好,營養早餐也好,都成了她下口之物。
也是從這年開始,她的狀態變得很敏感,走在街上看到孕婦,就滿臉羨慕。有時候和我聊天,說著說著就小聲哭泣。為了照顧她的情緒,我撕了床頭貼的胖娃娃照片,很少再去刷微博,我不想去刺激她那顆心,這幾年她承受太多。
我反復和她說過,我們的婚姻不一定非得有孩子,可這話說多了,她就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能生了。
我的安慰,在她心里顯得于事無補。
中藥喝多了人會發虛出冷汗,她的胳膊沒之前有勁,人也有點憔悴,喝中藥的后半年我一直陪著她晚上跑步鍛煉。
那年過年時,找了個借口沒帶她回家。老家眾口難調,結婚兩年的妻子不孕,帶回去難免要讓她傷神,那些暗箭傷人,為何要去朝槍口上撞呢?
中藥調理差不多后,去了醫院再次抽血化驗,結果顯示雄激素過高,需要激素藥來調理。
經歷了這些才懂得,受孕過程相當復雜,哪個環節出錯都可能導致失敗。
第三年:激素調理,妻子胖了30斤
大家都知道,用激素調理身體肯定會發胖。
醫院開的激素藥還是避孕藥,21天循環服用。妻子開始喝的那天,就停了中藥,我一直督促她減肥,也一直陪著她跑步,但都于事無補,再喝完第三個療程后,她已經胖了30斤。
醫生說,“這不行啊,需要好好減肥!”
妻子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在眼角打圈,也是因為這些年見得多了,比第一次的重擊和不堪,她學會了承受。服用激素藥發胖,卻能治病,但發胖的肉又得甩回去,這一切,她都選擇了心平氣和的接受。
她報了健身班開始狂虐自己的肉,做瑜伽、跑步、動感單車,在一次次揮灑汗水的過程中,她遇到一群胖友,去參加馬拉松長跑,入了跑步協會,她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好。
那是她最好的半年時光,疾病沒有摧殘這個一直向前爬行的女人,她越挫越勇,再也沒了當初的不堪一擊。
因三年未懷孕,親戚和朋友圈里當初都在議論。老家的親戚更是喊她不下蛋的母雞,我爸更是天天催。我以為這些都會污了她的耳朵,打擊她的積極性,但我還是想錯了。
妻子勇敢的時候,是朝著覆水難收的局面,獨自前行的那個堅強女人。
臘月時,她成功瘦身30斤!
醫生都驚了,說是雄激素徹底回到正常值了!多囊也變成輕微的,這個身體遠比她第一次見到時精神多了,可以促排了!
激素調理正常后,醫生開了促排藥,妻子在排卵期一直在醫院檢測卵泡發育。以前長不大的卵泡,現在可以長到正常且優質的卵泡了。
但是第一次促排還是失敗了,醫生說可能是太緊張,結果后面三次都是失敗的。
時隔半年多,我在妻子臉上又看到了到處慌張急躁的狀態。
因為促排是打激素藥讓卵泡促進發育,所以一個女人的身體只能承受四次,何況妻子狀態也不好。
醫生說就剩下一項沒檢查了,現在一切指標都是合適的,就缺查輸卵管了。
輸卵管造影很疼,這是一項排出不孕的最后一步,一般醫院不建議做。
妻子還是選擇了去檢查,她說都走到這步了,不差這一步。
第四年:我和妻子的深圳三代試管嬰兒路
果然,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輸卵管雙側堵塞。
自然懷孕徹底成了夢,徹底破碎了。
妻子無疑受傷很大,她再也沒繃住自己的淚腺,坐在醫院走廊上放聲大哭。因為在醫院來回這么多年,那些護士都認識她,都蹲在地上安慰她。我的眼睛淚水打轉,一直忍著沒哭,如果我沒出息的哭了,她依靠誰,我們兩個就真的成了螻蟻。
我說我們不生了,我一點都不想要孩子,一點都不想。我們過二人世界,等到四五十歲時,我們領養一個,養的和生的有什么區別。
我不想再看到她受苦啊!這四年多對妻子來說無疑是人生最艱難的一步,她生在這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等著她,她要享受陽光要享受愛情,要享受美食要去旅游。
可我這個懦弱的男人,卻把她困在“生子”這條路上長達四年之久!
那次妻子恢復了差不多三個月吧,想起這件事她就說對不起,向我懺悔。我何德何能,怎么能承受得起這聲懺悔。
五月份時,她說,“我們就試最后一次吧,我們去做試管嬰兒。”
這次我投了反對票,她太累了,如果說兩人婚后維持的婚姻靠孩子,那我寧愿去領養。
如果想要親生孩子的代價就是折磨妻子,那我寧愿不要他,走過的這三四年中,我對她一直選擇支持,后來發現我錯了,這支持,對她來說或許就是壓力。
她害怕因為自己的不能生養,受人詬病。
可妻子卻搖頭否定了,“我想生個孩子,這是女人的天性。到了適齡生子年齡,圈子里曬得再也不是化妝品和包包,而是某某家的孩子。這是一種常年的孤獨,女人不能生一個自己的孩子,這輩子無法安心。”
“我想給你生一個孩子,騎在你在肩膀上舉高高,拉著手散步追逐,我也想過那種在朋友圈曬孩子的正常生活。”
妻子說完我哭了。
我說好,這段路我陪你走。
50%的希望來賭,一定是我贏!
試管嬰兒的成功率是50%,也就是說,我有一半的希望能贏,有一半的希望能輸。
我在醫院做了全身檢查,一切正常后,就是妻子的漫長檢查之路。之前檢查過得數據都有記錄,這次是查了心電圖和胸部透視,確認無誤后,妻子開始了打針之路。
打針先是穩定,之后就是打針促排卵,這個過程反反復復很久,長達時間間隔也是在大姨媽走的那幾天,每次都是一個月打一次,維持到第三次后,妻子每次打針都輕微顫抖,那次她終于忍不住和我說太疼了,藥物進去時,身體就像是麻痹了。
她又怕我多心,笑著說一切都能扛住,這是最后一步了。
監測卵泡那段時間,妻子的卵泡不太穩定,到第三次促排卵時才見到優質卵泡。
之后就是我這邊的過程。
不做不知道,一做真的發現這條路太漫長了,要承受那50%的失敗,還有心理壓力。
到了這一步,錢好像一點都微不足道了。
到了取卵那一步,妻子幾乎是爬著從手術臺出來的。之前她促排卵四次,以至于身體消耗太大。
取卵過程很疼,先是選擇注射鎮痛藥,從陰道進行B超引導,取卵針經過陰道的穹窿,到達卵巢就可以吸取卵子了,然后要馬上通過顯微鏡把卵子轉移到培養皿中,37度的培養箱內。
這些過程都是在取卵前我反復咨詢醫生所得,我生怕這過程會有什么意外,哪怕對身體有一絲風險,我都害怕。
耗時4個月,胚胎成功移植。
妻子那段時間根本不敢動,她生怕因為自己的不小心,胚胎發育不好或者是生化掉。
我們都很小心,一星期后去了醫院補充營養素,打了黃體酮來保胎。再兩星期后,醫生說一切正常,一個月后,醫生說這小家伙發育很好啊!
妻子喜極而泣,我打電話告訴了爸爸,他在電話那頭樂得像個200斤的大胖子。
6個月的時候我還是害怕精神高度緊張,這個孩子得來不易,我害怕妻子下樓梯害怕她動害怕一切跟她有關的事情。
妻子笑著說,一切都穩定了,就等著生了。
第五年:8月28日,喜提8.8斤大胖小子
8月28日妻子生了。
生產時前三小時,因宮縮疼的厲害,她在醫院走廊里跪著喘氣,別家的孕婦都疼的哭,她卻跪在那里捂著肚子笑瞇瞇的看著我,鬢角一直流汗。
我欺負她說,我怕不是娶了個傻子吧?
妻子就笑,“艾瑪疼死我了,但是這種感覺怎么這么爽,這么好哈哈哈哈哈!”
得,確認過眼神,這是個傻妻子無疑了。
生產時妻子不會用力,醫生也沒辦法一直在教。我一直貼著耳朵在玻璃上緊張呼吸,手心里都是汗。
十幾分鐘,產房門開了,我想這么快?
結果小護士過來取下口罩,“快快快,快去買一瓶紅牛來助力,你老婆需要一瓶紅牛哦不是兩瓶!”
我還哪顧得上為什么,火速下樓買了一大箱遞到產房。
一小時后,我那8.8斤的大胖小子終于生了,我爸爸抱著他高興的不知說什么。我沖進去,看著無力,滿頭大汗的妻子,除了哭還是哭。
你怎么都想不到,一個大男人,第一眼看到孩子沒哭,看到產床上的妻子卻嗷嗷大哭了!
她成功了,這條路,她終于走出來了!
也是那一刻,深深感覺到母親的偉大!
從開始到生產,這條路長達五年,花了很多錢,期間妻子換了三次工作,做試管嬰兒那年直接辭掉工作。
這中間我們走過很多彎路,火車票一堆,全國的三甲醫院、私立醫院都去過,受過騙,也失敗過很多次,但好在,這所有的堅持,都是值得的!
等孩子長大我會告訴他,你的媽媽,踩著七色云彩,翻過萬里云海,趟過81難生下了你。
對我可以不好,請對你的媽媽好。
每個母親都很偉大,每份母愛,都摻雜著千萬柔情。從出生到長大,走到任何地方,孩子永遠是父母的心頭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