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0萬父母排隊去成都“造人”
成都,一座常年位居“國內幸福指數”第一的城市。
用在上海外環合租的錢,就能在市中心天府廣場租下一套小單間,滿大街都是火鍋串串缽缽雞,打車十分鐘便能去玉林路上的小酒館感受文藝氣息……當然,除了這些,成都還是有名的網紅之都,醫美之都。
成都每年都有一個專門的“醫美之月”,發展醫美產業甚至被寫進了成都市的《2030規劃》中,網紅也因此能夠成批量的生產。
不過,成都不僅賺少女的錢,也賺媽媽們的錢。事實上,成都是中國最大的私立輔助生殖機構所在地。
就在太古里8公里之外的成都西囡婦科醫院,每年有兩萬個試管嬰兒被“安置到”母親的子宮里。這些胎兒來到這個世界上不是通過自然受孕手段,但卻承載著父母同樣的甚至更強烈的期待。
在中國有4780多萬家庭因為各種原因,無法通過正常自然受孕擁有自己的孩子。試管——是在國內現存合法的可以嘗試的最終手段。
每個試管嬰兒背后都是一個被折磨得嶙峋徹骨的家庭。打了1000多支針劑的妻子,憤怒錘墻的丈夫和憂心忡忡含淚的老人,他們組合出這場繁雜的人間悲喜劇。
如果試管可以幫助他們,那是醫學的本質的勝利,不僅救人而且醫心,也是一個產業發展的終極意義。
01、最大的私立試管嬰兒“生產基地”
私立,這個細節很重要。
試管嬰兒屬于輔助生殖技術,這技術通俗講就是脫離自然受孕,手動“造人”,如果監管不得當,首先在倫理上就會掀起巨大的社會波瀾,更不用如果提濫用這種技術會造成多少社會矛盾,畢竟誰也不想某一天突然“喜當爹/媽” 。
這注定是一個準入壁壘極高的產業。
因此,談到輔助生殖行業,無論是行業大拿,二級市場的投資分析師,他們整天掛在嘴邊的一個詞,叫做IVF牌照。
輔助生殖,按照技術含量高低和能解決的問題分為第一二三,三代試管嬰兒技術,而在這之前又有人工授精和供精人工授精兩類支持技術。這五種技術全都需要牌照,并且需要按順序申請,有了前面的才能申請后面的,先有雞后有蛋,得一個個來,不能猴急。
我國的34個省市,但完整擁有一、二代試管嬰兒牌照的不過才344家醫院,平均每個省10張,比清華的入學名額還要少。基本都在省會城市,偏遠地區基本是無從談起。
從2001年我國制定了第一個輔助生殖管理辦法后,后面經過一系列監管的放松和收緊,行業集中度不斷提高,如今維持了一個“每年新增20張牌照”的緩步上升的水平,比擠牙膏還慢。
但是,中國育齡夫婦3個億,其中4800萬罹患不孕不育,當前滲透率才7%,遠低于美國同期的30.2%,更不用提開放的三臺政策以及晚婚晚育的觀念帶來的市場容量提升。
準入壁壘極嚴,市場天花板高,增長空間巨大,所以,輔助生殖無論怎么看,都是一門好生意。
一位國外的媽媽在四年間,先后進行了7次嘗試,3次流產,1616次注射,終于成功的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寶寶
而這些牌照大部分都掌握在湘雅、交醫、北醫等傳統大型國有醫院手里,坐落于成都的錦欣生殖,是頭部唯一一家民營的輔助生殖醫院。
而民營則意味著更靈活的運營,以及更高效的管理。資本嫁接、加杠桿擴張、不斷地再融資、擴大,這是市場化之后新玩法。
錦欣在成都的大本營是成都西囡醫院和錦江生殖中心兩家牌照齊全的輔助生殖醫院,借著成都人口全國第四的患者規模,和對整個西南地區的虹吸作用,不斷地縱向內生,錢每年嘩嘩的進賬。
而有錢之后,也不斷進行橫向擴張。分別在2017年和2020年,買下了深圳中山泌外醫院和武漢黃陂中西結合婦產醫院,2018年,在上市前一年,錦欣干了一票大的,買下了美國HRC的輔助生殖業務,后者是美國第二大輔助生殖機構。
輔助生殖業務按周期算,從排卵到體外受精,再到胚胎植入,以及妊娠、保胎到最后嬰兒出生,算一個周期。
從服務的周期數量上看,錦欣遠不及前兩名中信湘雅和山大附屬生殖醫院,但橫向擴張,卻是這些體制內的醫療機構所玩不轉的。
而除了美國,錦欣這座從成都起家的民營醫院,這兩年也在向東南亞逐步擴張。
今年鄭爽的瓜出來后,一詞喜提熱搜,相當于免費給有著相關業務的錦欣打了一大波廣告,在港股錦欣生殖悶聲連漲三天,錦欣一度創了歷史新高。
但這終究只是情緒炒作,錦欣生殖更多的故事還是得從不斷攀升的不孕不育發病率,以及滲透率中間去挖。
前不久,三胎政策放開,二級市場的炒家們立馬抓住機會,狠吹了一波錦欣生殖的利好邏輯。而兩天前,網紅經濟學家任澤平出了一個報告,指出當前生育主力軍不是90后和00后,還是75-85后,吵著要給一線城市的人提供每人每月3000-5000的撫養費,因為他們才是生育意愿最高的人。
考慮到當前中國高齡人群越來越高的不孕不育發病率,這筆錢夠不夠做一次IVF周期還是個問題,就更不用談孩子生出來后的生活和教育成本。
02、為什么是成都?
輔助生殖龍頭錦欣的發源地,醫美的朝圣地,同時也是中醫藥藥材資源、儲藏量和類別最多的地方。成都這么多頭銜背后,這背后源于一個事實:
成都是中國私立醫療基礎最繁榮的城市。
成都的私立醫療有三個第一:小診所、民營醫院以及藥店的密度都是全國第一。這背后是一個上下游緊密,類別紛繁復雜的大健康生態。這背后離不開成都這座城市的幾個特點。
首先,成都人多,是全國人口第四大的城市。同時又對整個西南有著巨大的虹吸效應,青藏高原、云貴高原以及陜甘寧地區不少人都喜歡打飛的來成都看個病,順便旅個游,客戶規模大。
另外,成都物產資源多,號稱天府之國,自古以來戰爭少,糧倉滿,居民消費意識強。因此,對健康的需求上也直接拉滿。
消費者基數大外加滲透率高,這兩點給了大健康產業規模一個很高的天花板。
而大健康產業的供給,核心是人才。成都的華西醫院本身又常年位居中國醫院排行榜第二名,光一座華西醫學院,每年就能定向輸出無數醫藥學人才,就不用提后面的成都中醫藥大學、成都醫學院、各種衛校、康復學院。
事實上,成都每千人醫生數為3.45,比醫療資源最豐富的上海還要高。
去年武漢抗疫,當山東大學齊魯醫院和四川大學華西醫院的醫療援助隊在武漢天河機場相遇時,偌大的機場里,只有兩支逆行的隊伍,當他們自報家門互相加油,這一幕莫名感動,讓無數網友心潮澎湃。
有人才有資源, 成都各個方面良好的底子是成為民營醫療資源高地的一大功臣, 除此之外,成都產業興盛還有更多的幕后推手。
03、“造人”背后的推手們
首先, 離不開政策的推動。自2009年新醫改啟動后,成都一直是醫療政策最為開發和活躍的地區,成都市發的醫改創新文件數量直逼中國的改革示范區,深圳。
2017年, 第四屆諾貝爾獎獲得者醫學峰會分會場暨中美院士論壇在成都開幕,四位諾獎得主聚首成都。
2019年“羅伯特·胡貝爾”諾貝爾獎工作站落戶成都,德國化學家羅伯特·胡貝爾幾乎包攬了生命科學和醫學領域的各類大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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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多年政策和資源的加持下,成都市圍繞藥品、醫療器械、醫療服務等產業發展方向集聚了一批重點機構及企業。
成都也是最早落實醫生多點執業的地區之一,這極大解放了醫生的積極性,讓更多醫療供給釋放到整個市場中。
最后,成都作為西部中心,從英特爾的落戶到富士康的安居,制造業、新科技、服務業以及金融業都在穩步向前跑,其他產業的正向循環,帶來更多的人口凈流入,當然也能給醫療這個民生相關的產業,帶來額外的增量。
在這種環境下,突然冒出來一個做輔助生殖的民營醫院,有著極高的準入壁壘和快速增長的客戶規模,只要資本稍微動動指頭,自然很快就變成了第一。
所以,除了地方產業政策寬松的土壤, 錦欣早期離不開幾個重要的個人(資本)推手。
我們通過公開途徑可以得知錦欣的表面上的高管名單,但如果向上進行穿透,就會發現錦欣生殖的實控人是其實就是最早的成都錦江婦幼保健院的院長,范玉蘭。
頭腦靈活的范玉蘭帶領成都錦江婦幼保健院于2010年完成股改,把原來的婦幼保健院變成了今天的成都西囡婦科醫院,成了一家私人公司。此后她又遇到了日后幫助錦欣不斷橫向擴張的另外一位山西煤老板:王廣西。
2016年,王廣西在中信資本和四川養老基金的幫助下,拿到成都西囡婦科醫院49%股權,二人便開始了錦欣的資本擴張之路。后來,錦欣引入華平資本,然后進軍華南,以及海外收購HRC,基本都是王廣西和范玉蘭的手筆。
他們倆都有著相同的經歷:從體制內出身,借著里面的資源在體制外長袖善舞,最終完成積累。這大概能解釋他們的相遇并且發生交集。
直到2018年,因集團資金鏈斷裂,王廣西斷臂求生賣掉了錦欣的資產。如今錦欣已經吸引了一路頂級資本.紅杉、信銀、華平、藥明康德,以及后來的高瓴、易方達、中信資本。同時,在2019年6月成功登陸港交所掛牌上市。
在各路大佬紛紛站臺之后,錦欣生殖這個聽起來非常生僻的名字也被中國股民所知。不過,這個時候就已經從醫學的故事變成了財富的傳說了。
04、尾聲
“兩山一平原,煙火三千年”, 有人說, 火鍋、麻將、茶館、美女,構成了成都的生活特色, 這座城市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足夠富足, 安逸, 甚至被冠上了"耍城"的稱號。
事實上, 電子信息, 生物醫藥,軍工等產業才是這座城市最近幾年真正發力的內核。輔助生殖的故事, 不過是成都眾多B面的驚鴻一瞥。
在成都, 夏日晚上八點鐘天還是亮的,更長的日照時間越發顯得老成都歲月悠長。有2000萬人生活在這座城市里,每年有2.8億人次來探訪,每天有500人出生,這座城消耗光陰,這座城也繁育生命。
遠離了北上廣的五環外,商業規則和資本的條條框框遠沒有那樣繁瑣嚴肅,只要具備合適的土壤, 較為開明的產業政策支持, 北上廣關于產業和資本的運作放在在五環外,經過釀造和沉淀,可以譜寫出一個個新的故事。